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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蜧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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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我不是一个喜欢充好汉的人,但我又是一个好面子的人。所以,当我看到我们这伙人里肖老二膝盖受伤,钱老大准备施法打开被邪术封闭的气眼,身材魁梧却灵敏不足的王所长和警戒后方的邢云,一股不得不出头的心思,逼得我自告奋勇,去破坏最后一块插在气眼上的殓玉。

    不过,英雄可不像抗日神剧里那样好当。转过一堆乱石,在我前方十数米那七根直立的玉柱,让我感到有些难办。谁能够想到,其他几处气眼都是一根殓玉明显的插在地上,而该我露脸的时候,他他娘的就变成了七根?谁又知道这会不会又是一个陷阱,或是一道选择题,出一点差错,就能让我这个几乎没有道法基础的小老百姓交待在这儿?

    现在时间紧迫,我也管不了那么多,就在我即将冲到这几根玉柱的面前,离我最近的一根擀面杖粗细的“玉柱”突然动了一下,原本只有半米长短的身形,竟然一下伸长到了1米5左右,猛的向我弹来。眼见危险迫在眉睫,我想躲依然来不及了,只能最大限度的侧过身子。这根“玉柱”的顶部正好贴在了我厚厚的棉服上,我猛的往后退去,才发现半个袖子就这样被生生扯了下来。

    看着裸露在外的手臂,我的心砰砰的跳着。看看没有什么外伤,才抬头向那些“玉柱”看去。那他妈哪儿是什么玉柱,而是七条上半身不断扭动,下半身埋在土里的蛇。这些蛇五条在外,形成一个包围圈;而里边还有两条个头最大、看上去最凶猛的蛇,“嘶嘶”的吐着黑气。就在这两条蛇的中间位置,才是那根通体黄褐色的殓玉。当我没有走近的时候,这些蛇就那样笔直的戳在那里一动不动,仿佛毫无生机的“蛇棍”。而它们一旦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,则瞬间活了过来,扭动着身子冷冷的盯着我。

    看着这些排成某种阵型、半截身子不断蠕动的蛇,我小心的往前凑了凑。发现最外圈的这五条蛇,虽然都张着嘴弓着身,在生命体征上却有着天壤之别。其中两条蛇身形灵动,关节柔软;另外三条蛇,皮肤开裂干枯,动作机械僵硬,黑紫色的蛇信子歪斜的耷拉在嘴边,甚至有一条半个脑袋都凹陷了下去,居然是死蛇!我心里暗暗吃惊。

    眼前的这个情况,我曾经听钱锦说过。这是一种古代的防盗之术,是将活蛇和被术法催动的死蛇,用定魂锥将尾部全部钉在一起,使其只能维持在同一范围内,共同组成某种阵型进行防御,名为“蜧瓮”,据说是北宋一位通晓术法的养蛇之人所创。宋朝自太祖太宗之后,历代帝王都承两汉的厚葬之风,大肆修建陵墓,并将大量奇珍异宝一同下葬。既然皇帝如此,那么达官贵人、富商巨贾自然崇尚厚葬。当然,有人厚葬,就会有人盗墓。这种以生灵和死灵相互配合防御防盗的方法,既可以对一般的盗墓贼产生威胁,又不会因为单纯的术法措施而遭到修道之人的破解,加之蛇类生命力顽强、喜阴,整体打造相对便宜等特性,在当时的官宦及富人阶层的陵寝中较为流行。不过,从南宋末期开始的古墓中,这种防盗措施就几乎绝迹了。蛇本身就属于阴性动物,我面对的这个“蜧瓮”又布置在聚阴之地,无形中又提升了阵法的威力。

    我在安全距离内,围着“蜧瓮”转了一圈。走到哪个方位,对应的蛇就会活跃起来,走的越近,它们就越发受到刺激。从这些死蛇的腐烂程度看,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48小时,也就是说,无论死活,这些蛇的毒牙上还是存有剧毒的。我捡起一块石头,冲着不同的蛇头扔了过去。那些活蛇身子稍稍扭曲就能躲过石头,而那些死蛇,砸中砸不中,对它们影响都不大。在我下来之前,钱锦提醒我说,邢云的纸人只能把蛇群引开一段时间,一旦被撕碎破了法,那些蛇还会蜂拥的聚回到此地,所以要速战速决。我想过用石头一块块丢过去,就这样将其彻底砸烂埋掉,但先不说这种方式是否行得通,单就是时间上也来不及。

    蛇怕什么呢?我努力的想着对策。首先,动物肯定是怕火的,但我身上只有一个打火机,周围又没什么引燃之物,火攻的难度有点大。其他的呢?我的大脑在紧张而飞快的转着。对,怕鹰!如果鹰的形象或声音能影响到那些蛇,说不定就能给我留下对其发起进攻的空隙。我知道蛇对地面震动非常敏感,于是掏出手机,将音量和振动调到最大,然后打开手机中老鹰飞过的视频,瞅准机会,向着前方的蜧瓮扔了过去。不出所料,当手机刚一落地,一阵惊空遏云的鹰唳自手机中传出,手机也因为高频震动在地上不断弹跳着,顿时惹的一条活蛇开始慌乱起来,蜧瓮顿时出现了一丝松动之象。  成了!看到有机可乘,我立刻准备窜上去给那条蛇来一砍刀。然而就在这时,旁边的一条死蛇俯下身来,先是一动不动的盯了一会儿,之后如闪电相似弹出头去,两枚巨大的毒牙“咔哧”一口咬在了手机屏幕上,再一用力,手机顿时被咬成两截,手机屏幕一黑,壮烈牺牲。

    我的眼前也是一黑。这苹果手机是我前几天刚用一个月工资买的,连手机壳还没到货这就葬身蛇口了,应该也算因公废私了吧,也不知道我回去跟梅总说说,能不能给我报销。不过,这一切都要建立在我能回去的基础上。要恨就恨那派出所的王所长!你说你不把无线电通讯器带在身上,你放营地的背包里干嘛?这倒好,山里手机没信号,几个人苦守山头,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。否则一个通话,市里派过一架直升机就能让我们轻松脱离险境。

    看来还得先解决这些活着的死蛇。不是说僵尸是通过感知活人的气息扑人的吗?香港哪些僵尸电影里都是这么拍的,说到僵尸,我又想起钱锦给我的那几张符箓,说不定贴在那些死蛇的头上能有效果。我掏出符箓,找到其中的“镇尸符”,深呼了几口气,闭住呼吸一步一步向蛇群摸来,径直走向正对面的死蛇。直到进入它的攻击范围,它依然就那样毫无生气的看着我,一动不动。我不敢托大,左手举着符,右手将已经打着的zebra打火机,扔向了正想从侧面靠近我的活蛇。由于这些蛇的尾部都被固定在土里,所以在它那个位置还无法对我造成威胁。相反,那个点着火的打火机,却对天生怕火的活蛇产生了震慑。有门儿,我心里默念着。还有半米左右,我手上的符就能贴在这条死蛇的头上了。我紧紧盯着蛇的眼睛,抬起颤抖的手,一点一点的把符向它的脑门凑过去。半米、40厘米、20厘米……

    “啊!”一股钻心的剧痛从我的手臂上传来,疼的我发出了岔音的尖叫。刚才还如木雕泥塑一样的死蛇,突然脑袋一扬,将大嘴张开了90度。我只感到眼前一花,蛇头已经紧紧咬住了我裸露在外的小臂。我忍住巨疼,抽出砍刀向蛇身砍去,但拼杀了一夜的砍刀早已经卷刃,砍在蛇身上,就像削上了破胶皮。眼看着自己难以脱身,另一边的活蛇的身子也冲我快速窜来,我第一次感到了死亡的威胁。

    刀起不了作用,现在我手上唯一的东西,就是那张还夹在我两指之间的镇尸符。我把心一横,两指用尽最大的力气把镇尸符弹向了死蛇的蛇头,如果这下还是没用,我就真的玩完了。只见符箓弹飞起来,其中的一角擦到了死蛇的鼻子。只见一阵黑烟冒起,死蛇明显剧烈的颤抖了一下,我咬着牙一用力,终于将手臂从蛇口中缩了回来,迅速退回到了安全距离。那张镇尸符由于力道太轻,飘了几下落在地上。

    看看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流出,我颓然的坐在了地上,靠着乱石堆喘着粗气,似乎已经听到蛇群正在陆续回到此地的“沙沙”声。完了,我的心中升起一片凄然。尹梦龙,男,在河北某地山区游玩时不慎被毒蛇咬伤,经抢救无效死亡,请有关部门提醒广大游人在山区旅行时注意安全……对于我的死亡,公安局的法医顶多认定是被毒蛇攻击致死,然后作为一起自然事故上报。可怜我这150多斤肉,还没为祖国建设贡献力量,就这么嗝屁了。

    然而,就在我等死的时候,我却发现手臂上的血没有变成黑色,血流也慢慢止住了。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,我发现并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。我好奇的擦去血迹,发现了两排细密的伤口。我抬起头向那条死蛇的头看去,只见那条蛇虽然粗壮,身子花花绿绿,但蛇头扁平,牙齿细密。这他娘的不是毒蛇!得到了这个结论,我一下有了种劫后余生的释然。看来,布阵的人不是对蛇类的知识有限,就是一时糊涂没看仔细,竟在这儿放置了一条无毒蛇。

    不过虽然侥幸生还,但眼前的蜧瓮还是不知道怎么破除。我撕下衣服内衬,简单的给自己包扎了一下,咬着嘴唇琢磨着。这些蛇生死相依,互为犄角,可以同时抵御武器或术法的攻击。除非是一把火烧了,否则很难对蜧瓮起到毁灭性打击。但如果这样,往往藏于其中的宝藏也会随着付之一炬。但如果这种措施如此天衣无缝,那为何又被后来的墓葬废弃了呢?  莫非这蜧瓮存在着致命缺陷?

    我又冷静的捋了捋思路,回忆着书中所有关于“蜧瓮”的记载。根据《陇玉神书术法典藏》所言,任何阵法的实施,都必须顺应阵法所在的地理气势,利用规律而行。设置“蜧瓮”之前,布阵者必须先理顺布阵之地的“局脉”,确定法阵的生位和死位。活蛇探出头的位置必须是死位,生死两蛇才能相互配合抵御外敌。否则,完全依靠术法催动的死蛇,就会误认为旁边的活蛇是它的攻击对象。不过,这个地方的生气已经被殓玉封住了气眼,生气流向受阻异常。如果想在这样的地方布阵,就必须人为制造死位,供活蛇占据。想到这儿,我开始对蜧瓮周围的地形观察起来。这一看果然让我瞧出了门道。刚才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蛇身上,却没有发现在每一条蛇的侧后方,都有一个不大的小土包。

    我做了一个有些冒险的计划,二话不说抽出包里的折叠铲,向着刚才咬我的死蛇走去。死蛇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我。就当我接近到它头部附近的时候,它还是向上次一样一口咬向了我。只是这次,我让它咬住的是我另一只手臂的棉服袖子。我尽量往左侧了侧,避开死蛇右侧的活蛇,而死蛇左侧的活蛇则奔着我腿上厚厚的橡胶靴咬来。趁着这个机会,我一铲子下去,直直的插进了死蛇身下的小土包,只感觉手上一顿,铁铲明显是碰倒了什么东西,我将铲子往上一带,一小段木头居然从土里拱了出来。

    就在此时,咬住我的死蛇突然像被雷击中一样抖动了一下,松开了我的棉服,转头向着身体离它最近的活蛇咬去。那条活蛇还在对我的橡胶靴咬牙切齿,却没想到被同伴咬住了身子,顿时扭动着挣扎起来。我见计划奏效,正想对着木头再来一下,它却猛地一沉,再次缩回了地下,而随着这个变化,死蛇的嘴也从活蛇身上松开,再次将头转向了我。我没有犹豫,直接一跃,纵身跳到了蛇瓮的中间地区。总算是进入到了内部,但没有等我擦一把汗,中间一生一死两条呲着巨大毒牙的五步蛇,已然活动了起来。那小拇指一样的殓玉,就插在两条蛇的中间。

    五步蛇学名尖吻蝮,意指人类只要被它所咬,脚下踏出五步内必然会毒发身亡,以显示它的厉害。这种蛇个体较大,性格凶猛,毒牙较长,其毒性甚至强过眼镜蛇。看着两条扭动身子的五步蛇向我窜来,我心中一阵阴寒。要是被这二位爷来一口,我可就见马克思去了。

    果然,这两条五步蛇可和外围的几条蛇完全不是一个级别。不仅能够在防守时互相补位,在进攻时还知道声东击西。我一铲子拍向活蛇,死蛇立刻就会对我的脖子展开致命攻击,立刻让我不能相顾。不仅要躲着这二位祖宗,外围的蛇群也在伺机向我发来进攻。此时,邢云的小纸人估计已经全部阵亡,大团大团的蛇群蜂拥而至,聚集在蜧瓮的外围。

    蛇,满眼都是蛇。看着早已被撕扯的破烂不堪的棉服和裤子,和手臂上又渗出来的鲜血,我知道自己被蛇咬死只是时间问题。血腥的气味,让这些冷血动物更加兴奋。“去你妈的,”在绝望中,我大声咒骂着,“你们不就是守着这块破石头吗,就老子就给你们来一个玉石俱焚!”说着,我再也不顾咬向我的蛇牙,挥起铲子用尽全力向地上的殓玉砸去。

    就当我要和这块殓玉同归于尽的时候,咬向我的五步蛇竟然放弃了我近在咫尺的脖子,而是向铲子咬去。而另一条五步蛇见同伴奔着铲子去了,竟然夸张的将身子卷成一团,护住了那枚殓玉。这个举动让我心中一动。对啊,蜧瓮的作用是守护宝藏。如果我他妈要是想毁宝呢……

    想到这,我不再对两条蛇展开攻击,找准机会冲着地上的殓玉一脚踢去。果然,那条活着的五步蛇蛇迅速向我脚脖子咬来,我快速撤回,活蛇那森森的毒牙一口将殓玉咬在嘴里。另外那条死的五步蛇本来已经咬住了我的衣领,突然一个激灵,立刻转头张开巨口猛地咬住了活蛇的脑袋。两条蛇就这样扭曲着,卷动着身体,牢牢的纠缠在了一起。就在此时,只听得“咔巴”一声,两条蛇迅速分离,倒在地上不断扭曲着。蜧瓮外围其他几条蛇也突然抽搐起来。一些绿色的小东西掉落在地,正是那根已经碎成几段的殓玉。

    成了!我迅速掏出钱锦交给我的玻璃瓶,狠命的向殓玉破碎的位置砸去,随着玻璃瓶的破裂,一股绿色的烟雾升腾起来,分成几股向着殁龙头上不同的气眼的飘去。我也不顾上是否有蛇会在此时袭击我,几个箭步冲出蜧瓮,快速跑到不远的乱石堆下躲了起来。只听得“砰砰”几声巨响,几个气眼如被炮弹集中一样飞起了大片的石块,噼里啪啦的向四处落下。躲在乱石堆下的我,就像眼见五行山崩塌的唐三藏一样,缩着脑袋,战战兢兢的念起了阿弥陀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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